分卷(4)

    陈荷花把这些米粒大的珍珠跟之前收集的都放到一个小布袋里。

    这些珍珠虽然个头都很小，但是每一颗都是奶白色的椭圆形，色泽柔和。这样的珍珠单单拿出一颗并没什么特别，但是一下子出现几十颗一模一样的，就挺吓人的。

    虽然陈荷花是个不懂珍珠的人，都知道小鱼仔的这些泪珠肯定很值钱。但是，却是不能见光的。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，她只能先把珍珠藏好。然后，多多留意，不让小鱼仔在人前哭泣。

    刚生孩子没几天的人，很快就累得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房间外头，宋财正坐在大儿子身边，心里在思考着未来的路。

    爸爸，这个题怎么做？

    宋财收回思绪，认真地看了题目，教儿子写起作业来。

    等中午吃饭的时候，小鱼仔就被外头的香味给香醒了。

    依然是躺在妈妈身边，小鱼仔闻到外头有一种奇特的香味，越闻越想吃，嘴巴控制不住的流出了口水。

    荷花，醒醒，起来吃点再睡。练红英端着一大碗公的炖猪蹄进来。

    妈，为什么不是娘酒鸡蛋，我都闻到味儿了。陈荷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，看到眼前这一大碗清水炖猪蹄，感觉没啥胃口。

    这不是隔壁家的新媳妇，是个医生，她说喂小孩的时候不能吃酒。我想着还是听听医生的话，不然都给你吃了。等小鱼仔不喝奶了，你就可以吃了。这次，我跟村里订了五十斤娘酒，够吃好久的了。

    陈荷花没法子，虽然这碗猪蹄汤没滋没味，但是为了小鱼仔的口粮，自己做妈妈的只能忍一忍了。

    小鱼仔暂时还不知道妈妈对他的付出，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那个奇特的香味就是娘酒鸡蛋。等他长大后，他最爱吃的东西之一就是娘酒鸡蛋。一度还被人笑话他喜欢吃月子餐。

    看着女儿吃东西，见小鱼仔醒了过来，只是乖乖巧巧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们。练红英突然道：荷花，这小鱼仔也太乖了。回来到现在，怎么折腾也没见他哭过的？他没啥吧？

    不是练红英多心，她们村就有个不怎么闹腾的小奶娃。小时候大家都夸他乖，结果三岁了，还不会说话走路，说出来都是糟心事。

    本来埋头啃着猪蹄的陈荷花被她妈这一句吓了一跳，一块猪皮就噎在喉咙，咳嗽了一会儿，好不容易吞了下去。

    妈，鱼仔不是傻子。刚你出去的时候还哭了。你要不信，就多逗逗他，他可精灵了。

    我这不是看他早产，还是担心嘛。练红英有点讪讪地道。

    小鱼仔虽然听不懂，但是知道他妈妈跟外婆是在说自己。因为她们一边说几句，一边把视线扫到自己脸上，那种忧虑的感觉，小鱼仔的判断是不会错的。肯定，肯定是因为自己长的太奇怪了。

    小鱼仔出生到现在，还不知道自己长的啥样。但是，他知道自己没有了漂亮的金色尾巴，多了两条怪模怪样的小短腿。以后再也不能在大海游泳了，以后就是一条残疾的鱼宝宝。

    第6章 小鱼仔的家世

    自此，小鱼仔进入了为期半个月的探索自身的时间。

    因为妈妈吃得好，他自然也吃得好。结果就是小手小脚越发有力。眼睛现在已经能辨认所有的人。记住了外公、外婆、爸爸、妈妈还有哥哥的长相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还不知道自己长啥样，是不是真的很丑。

    最近，他已经能听懂一部分话了。每次外婆她们都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很丑。他听着就觉得好怕啊。没了尾巴已经很丑了，再长得丑，那就是世界上最丑的鱼鱼了。

    想到自己是最丑的鱼鱼，小鱼仔非常的伤心。伤心的结果就是喝奶喝得越发的欢，恨不得化悲愤为食欲。

    可怜的小鱼仔不知道，有一种习俗，是不能当面夸小孩子的，据说是因为小孩子小气。

    如果一个小孩子长得很可爱，你只能说他长得丑。如果一个小孩子很听话，你只能说他不乖。如果一个小孩子长得白胖，你只能说他长得黑瘦。

    反正，就是夸小孩子的话都要反着来说。不然，小孩子最喜欢跟人唱反调。

    啥都不知道的小鱼仔，只能天天伤心地听着那些来看他的村里人说他长得又黑又丑又不乖。

    看着小鱼仔一天比一天的不开心，陈荷花焦急了。

    是不是受到惊吓了？我都说鱼仔还没满月，不要让村里人来看鱼仔的。你偏偏说都是自家亲戚，怕什么。你看看，现在好了，肯定是受到惊吓了。练红英看着无精打采的小鱼仔，脸上一片焦虑。

    陈福也很无辜，他怎么知道就几个亲戚过来看看，就会把小鱼仔吓到。小鱼仔看着就是个胆大的，怎么会被几个人吓到呢？

    从某些方面来讲，陈福的想法是正确的。咱小鱼仔只是在思考鱼生，不是受到惊吓了。

    要不，去三婆那里喊惊？

    练红英这话一出口，陈福想都没想，就拒绝了。

    现在是讲究科学的年代，怎么能去三婆那里呢？再说了，这小鱼仔要是受到惊吓，送卫生院去看看更靠谱。

    爸爸、妈妈，小鱼仔好着呢。你想想，受惊的宝宝都是天天哭、夜夜哭。我们的鱼仔，也就偶尔呜咽几声。再看看，喝奶喝的比谁都起劲，又白又胖又可爱。现在抱出去谁知道他是个早产儿。

    那可是我的功劳，把你们母子都养的白白胖胖。练红英听到女儿的话，高兴起来。

    本来闭着眼睛正在伤心的小鱼仔听到妈妈夸自己又白又胖又可爱，受伤了小半个月的小心灵忽然得到了治愈。

    这一天，一大早醒来的小鱼仔迎来了一个客人。

    小鱼仔，小鱼仔，我来啦！

    本来还在吃手手的小鱼仔一听到谦谦哥哥的声音，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，连塞进小嘴巴的四个手指都忘了取出来。没两下，口水就顺着手指流了下来，把围兜都弄湿了一大半。

    带着谦谦进来的陈小雨看到小鱼仔这个呆萌的样子，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小鱼仔，妈妈说手手很脏，不能吃的。吃了肚子会长虫虫的。

    郑皓谦一看到小鱼仔在吃手指，赶紧说道。

    呀呀小鱼仔把手指抽了出来，挥舞着说：我没有吃手指，我没有，是手指自己跑到我嘴巴里面的。

    郑皓谦好脾气地把床头柜子上的纸巾拔了一节下来，轻轻地帮小鱼仔擦干净嘴角还有手指沾到的口水。

    荷花，你看看我儿子。在家里那是疯玩的，跟其他小孩都没见他这样的耐心。偏偏就喜欢跟你家奶娃子玩。你都不知道，这半个月天天在家里吵着要来外婆家。谁都知道他想来找你家鱼仔玩。哎，你说他年纪小小的，怎么还懂得迂回战术？

    陈小雨这半个月真是被儿子吵到了。

    因为上次捕获的鱼量巨大，家里进账了一大笔。她们夫妻就准备托人买一辆摩托车。正到处找人托关系，看看是买铃木好，还是本田好。家里两个儿子都是家婆在带。也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不喜欢跟大儿子玩。

    小雨，你是不知道。这半个月，小鱼仔也是天天看着都不开心。现在谦谦来了就好了，兄弟俩感情多好啊。我家这小鱼仔跟他哥哥也是不亲，两人常常就是大眼瞪小眼。

    两个好友半个月没见面，陈小雨索性就搬了个竹子编的椅子，坐在床边，一边看儿子跟小鱼仔玩，一边跟好友聊起了宋家的事情。

    那天，一身脏污的林爱娣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，出来还是带着一股子臭水沟的味道。脸上手臂上都是被马蜂叮咬的红肿大包。

    要是她不出声说话，跟她认识多年的老邻居未必认得她。

    当然，即使是这样的严重，她也只是用自家泡的蜈蚣药酒来搽，觉得以毒攻毒，就能治好。这个人一辈子都孤寒，不止孤寒她二儿子，连对自己也是孤寒得不行。她觉得卫生院都是骗钱的，没见很多人一辈子不看医生，不也活得好好的。

    荷花，你是没见到你家婆那个样子，看着真是吓人。你家公心疼她，让她去卫生院看看，还被她臭骂了一顿。

    陈小雨说完，心中感慨：人常说好媳配赖汉。搁好友婆家，那是坏媳配好汉。都不知道这两位当年是怎么看对眼的。

    哦，对了。你家婆已经在渔屋放话了，说你们夫妻如果不三跪九叩地求她，这辈子就不让你们夫妻再进家门。

    呸，家里还没分家了。陈荷花想起嫁过去后过的那些苦日子。每天天不亮就要女人去山上担水。因为渔屋靠海，地下水都是咸的。生活用水全都靠从隔壁镇接过来的自来水。

    偏偏这老婆子孤寒到不行，不肯接自来水。压着家里的大嫂跟她两人轮流去山上担水。家里人多，一天最少要挑五担水。

    她刚嫁过去的时候还比较单纯，直接问这种重活不是男人干的吗？就这一句话，被这老婆子从村头骂到了村尾，说什么女人天生就是劳碌命，家里的活全都要干，男人负责在外头挣钱。

    其实，这家婆也不看看，现在谁家都讲究男女分工，没有活都是一个人干的道理。

    最后，只能每次轮到她担水，她家阿财偷偷摸摸地帮着她。

    挑完五担水后，还要去菜地浇水，捉虫。她们这里的地含盐量高，种不出什么好庄稼，但是，还是得种。只要能养活，就能省点买菜钱。

    弄好菜园，还得收拾鸡窝。家里经常去海边捞些小鱼小虾养鸡，把鸡养的又大又肥。这种不用钱的买卖，当然是养的鸡越多越好。要不是怕发鸡瘟，陈荷花觉得宋家不会只养三十只鸡的。

    这些大头干完后，还得把一家十几口人的衣服都洗了。幸好宋家的院子有个摇水井，虽然里头的水不能喝，但是洗洗衣服还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家里也就只有做饭这个活轮不上，因为家婆怕她偷吃。

    就是这样卖力地干活，也没见得到什么好脸色。她不怕干活，但是实在怕了动不动就被骂的日子。她爸爸、妈妈生她出来不是为了给宋家这十几口人当牛做马的。

    其实，整个宋家真正挣钱的就只有家公跟阿财两人。家公年纪大了，已经不出海，就去胡家的盐场帮着晒盐，挣点辛苦钱。

    家里的小渔船，明明嫁进来的时候，说好了是三个儿子，一家一天轮流去打鱼的。

    实际情况却是，大儿子宋发天天去外头吃喝嫖赌不着家，大嫂不可能一个人去打鱼。大嫂生的三个儿子，最大的大毛都13岁了，不读书还天天跑出去疯玩，不肯干一点儿活。小的二毛、三毛有样学样，既不肯读书，也不愿意干活。

    小叔子宋金说是娶了个县里姑娘，但是十天有八天是不着家的，说什么在县里摆摊挣钱，没见他上交过一毛钱，还经常带着媳妇回家蹭饭吃。

    她家宋财就是最傻的，见家里这样的情况，自己一个人天天出去捞鱼，想着多挣一个是一个。她看着实在担心，干脆家务活也不干了，跟宋财两个人一起天天出海，好歹可以有个照应。

    林爱娣本来想说什么，但是见他们夫妻每次出海都能换钱回来，这才不吭声。

    陈荷花一度怀疑，大儿子出生身体不好，是自己太过劳累所致。幸好她娘家条件好，她妈经常给她送吃的。不然，她觉得自己肯定要熬坏。

    这种生活过了七年了，眼见着这一家子都不会改变，那么她是时候改变了。

    陈小雨每次听到好友的遭遇，都是一脸的唏嘘。当初，她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，蒙着眼睛就撞到宋家里头。要不是她家老郑说宋财是个好汉，虽然家里人拖后腿，但是有自己的原则，不会委屈妻儿。她就是拼了失去这个朋友，也要把这两人拆散的。

    小雨，对不起。又让你听我唠叨这些。不过，这是最后一次了。你知道吗？阿财跟我说了，等我出了月子，一家人回去渔屋，就去找族老帮忙分家。

    小鱼仔听到妈妈跟小雨阿姨说了一大堆话，但是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。因为，他的谦谦哥哥已经把他拉进了美食的海洋。

    第7章 小鱼仔的小雨阿姨

    六月的天，十点多的太阳正是温暖又不炙人的时候。微黄的阳光透过红色的铁框玻璃窗照射进房间，刚好落在小鱼仔的身上，藕节一般的小腿动个不停。活泼的小家伙沐浴在阳光下，身上的大红色小肚兜显得特别的晃眼。

    小鱼仔，我跟你说，这几天我吃了好多好吃的，都是你没吃过的哦。

    郑皓谦歪着小脑袋，举着胖胖的小手指，嘴巴说一个，手指就往下掰一根。

    有肠粉、叉烧河粉、猪肠粄、甜豆花。郑皓谦努力地回忆这半个月来阿婆给他买的好吃的，一个不落的数着。

    小鱼仔的目光随着郑皓谦一根又一根动作的手指，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年月，市场开放。

    嗅觉灵敏又胆子大的，大多都出去大城市做大生意了。那些舍不得离开家乡的，很多都想着各种方法赚点小钱钱。

    像渔屋这样有钱的村子，就很得小生意人的喜爱。

    首先孩子多，家长白天都忙着挣钱，孩子大都是老人带。

    其次，渔屋的人舍得给孩子花钱，特别是老人家隔辈亲，给孙辈花钱很多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。

    这些做小生意的人会挑着担子，或者骑着自行车，然后后座放着个泡沫箱，每天下午都准时出现在村里。

    他们一般都以卖小吃、冰棒、小玩具等为主。

    经过每一条巷子，就敲响随身带着的铁片。只要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，小孩子就会嘻嘻哈哈地从各个地方窜出来。三五成群的，每个手里都攥着阿公阿婆给的几毛钱。

    或一人买了回家几个兄弟姐妹分吃；或一人买一种，互相交换来吃。

    东西都不贵，就一毛、两毛钱的价格。这些小吃一到下午四、五点的时候特别受小孩子的欢迎。

    郑皓谦本来不是个馋嘴的，家里条件好，一堆零食在家里放着，他都不爱吃。但是，自从上次看到小鱼仔喜欢听他讲好吃的东西后，他这小半个月，没少求着阿婆给买那些个小吃尝尝味道。

    这不，现在小鱼仔听着听着，想象着谦谦哥哥说的那些好吃的。又把四根手指塞进了嘴巴，口水流的欢快，在阳光下特别的明显。好像这样，就能尝到谦谦哥哥说的味道似的。

    像那个肠粉，谦谦哥哥说超级好吃。把白色的水倒进铁盒子，推进去，再拉出来，就变成滑溜溜的肠粉。小鱼仔绞尽脑汁，都没法想象是什么神奇的铁盒子，居然能把水变成滑溜溜的能吃的东西，肠粉又是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特别是谦谦哥哥说的，加上那黑黑的酱汁，吃起来又香又咸，吃了一碟还想再吃一碟。这到底是啥味道呢？

    出生后只喝奶，上辈子更是吃了十年生鱼的小鱼仔表示自己真不懂。但是，不妨碍他留口水啊！